第卅一章 取为己有的实践
当然,要将万事取为己有,在理论上是很容易的,很实行起来却并不容易。『取为己有』的问题,在世界各处实行都不易。最大的困难是很少有人真正按着圣经的原则来实行,却往往是加入了其他各种因素。
其中有两种因素,是应该特别注意的。首先,今天世界各地都非常盛行民族主义或国家主义,这种运动对西方和西方文化都形成了很大的压力。在某些情形下,这种压力会形成一种倾向于夸耀并提倡本国文化的做法。这种情形发生时,问题就牵涉到政治的层面,因此就很难心平气和地根据原则来探讨这个问题。其次,这种激烈的民族主义也可能会造成一种反动的现象,就是为了要逃避原有的文化,而以接纳西方习俗作为报复。当这种事情发生时,任何宣教士,若是在建立教会或决定教会的仪节时,鼓励信徒保持原有的文化模式,他们就会以为宣教士有意要抑制他们,阻止他们分享西方生活的丰富与能力。为此,他们会坚持要以问题就更形复杂了,因为以这种方式行事,并不符合圣经的原则,而是以各种情感上的冲动行事,因之只会造成更多的困难。遗憾的是,部份宣教士并没有平稳有力地按照基督耶稣的命令来处理这方面的问题。
要了解这个问题在实际方面的意义,可以提出几种牵涉特殊困难的事例,如嫁娶的仪式,拜师的入门礼,吃祭过偶像的食物,死亡与丧葬的礼节,土地的耕种,以及崇拜的仪式等,这种种问题是特别值得我们注意的。由于篇幅关系,在此只能提出其中最重要的几个问题。
第一,关于婚姻的习俗,我们会注意到,在许多社会中,婚礼并不是新郎新娘两个人的事,而是关乎整个羣体的事。因此,婚礼常是铺张其事。有时,一个宗族的男子,不得娶本族的女子为妻,他必须从别的宗族中找寻对象。部落中的青年在找对象时,也一定要考虑自己部落的风俗;一般来说,女家的宗族,都会收到男家宗族送来一份很大的聘礼。婚礼常被视为天地结合的象征,因天地结合,人们才能从土地中获得食物。
如果我们清楚知道这些基本信念,就不难明白为甚么婚姻的习俗统管着整着社会的生活。当然,婚礼也有经济上的重要含意。一个男子要有许多畜牲及其他货财,那么当他准备结婚时,才可以有足够的聘礼送给女家的父母。因此,部落中不同宗族之间的关系,都变成一种经济的连系,其中常有货财的交换。向女家致送厚重的聘礼;多少是要向未来新娘保证,这段婚姻不会轻易破裂,从而使她有一定的安全感;当然,在实际上,她的丈夫很可能也会娶其他女子为妻。按照部落传统的规矩,她必须下田耕作,这是妻子当尽的本份;如困她不能工作,或是年纪老了,很自然,她的丈夫就会另娶一个比她年轻而能工作的女子为妻。在大多数情况下,妻子不能生育,也会成为丈夫另娶的理由,因为不育就不能达到婚姻的主要目的。
显然,我们不能以几节经文来驳斥这种婚姻观。外邦人的婚姻观,基本上是以自然主义为基础的;由于这种看法是以自然的情况为出发点,所以就会与圣经中关于婚姻的主要教训有所冲突。在圣经中,婚姻乃是丈夫与妻子之间在属灵与道德方面的结合。肉身的结合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但并不是惟一具有决定性的因素。因此,圣经里所描写的婚姻,是反映了上帝与祂的百姓、基督与祂的教会之间的圣约(参看弗五31-33)。由于圣经所描写的婚姻的本质,与其他宗教自然主义的婚姻观,截然不同,自然就决定了妇女地位的不同。这或许也是妇女较男人更容易接受福音的原因。妇女在听到福音时,几乎可以说在直觉上就感到,藉着耶稣基督的福音,几乎可以说在直觉就感到,藉着耶稣基督的福音,她们可以获得一个更平等的地位,这就使她们获得一份新的自尊。
当然,在不同的宣教工场中,宣教士都会遭遇到非常困难的问题。当地人对婚姻的看法,已经有了多年的传统背景,要向他们传讲另一种新的婚姻观,是非常不容易的。一般说来,这个过程是非常缓慢的,而且必须要有极大的耐心。除非我们逐步将圣经中有关婚姻的教训,讲解给当地人听,否则我们提出各对多妻制,或指出妇女不平等地位的错误,是不会发出果效的!旧约圣经中并没有激烈驳斥多妻制;摩西也因为犹太人心硬,而准许他们休妻(太十九8),可见上帝在开启人的眼睛去看婚姻的本质的时候,也是非常谨慎的;而且圣经中所显示出来的这个过程,也是要经过很长的年日的。我们不必惊讶,今天在宣教工场中,多妻制仍然是宣教士很难应付的一个问题。
在宣教的工作上,多妻制实在是应当注意的问题。例如说,是否能容让一个人与妻妾一同加入教会?还是要叫他将所有的偏房都休了,然后才能加入教会?通常后一种做法是不必要的,特别是因为要休弃这么多小妾是极之困难的。此外,一个娶有多个妻子的男子,是否可以在教会中任长老或执事的岗位?根据保罗在提多书中所说,这在原则上是不可能的。教会是否可以允许会友娶妾?假使有不听教会劝告,另娶一个妻子的,教会是否应当予以惩治?要解决后一个问题,尤为困难,在刚建立的教会中,惩治信徒应当非常谨慎。主要的问题,还是要看全会众是否觉察到圣经在这方面的教训,以致看多妻是一种罪。假使会众本身尚未完全明白,就实行惩治的处分,这种处罚的手段,就会变成权力的工具,很可能会把会众带进律法主义的危险,所以我们必须要按着圣经的教训来解释婚姻的原则,使会众逐渐看到多妻是一种罪。
另一个实际的事例,是拜师的入门礼。在世界上许多部落中,青年到了某一个年龄,就要暂时隐退,拜入某位老师的门下,接受教导。青年人接着就会接受多种磨錬,以试验他的勇气,同时也要培养他的男子气慨,他所接受的教导,主要是集中以性方面的教导;他同时也要学习部落的生活规范与俗例,以及部落的传统和历史,后者的教导包括部落的宗教生活、世界的起源、部落的历史,以及他们神圣祖先的丰功伟绩。
常有人这样问,我们是否可以将整个入间礼取过来变为教会使用的仪节?在青年人到达了某个年龄的时候,牧师可以带他们到森林中举行退修会,一些试验个人耐力或毅力的方法,也可取自一些旧有的习俗。当然对他们的教导是不同的;他们可以讨论婚姻及有关的事情,但内容与精义却有所不同,乃以耶稣基督的福音为中心。
在某些宣教工场中,已经有人实行这种做法,且很成功。导师与入门学生之间亲切的关系,往往都使他们培养出一种团结契合的感情,可坦诚讨论各种问题。这样传道人能与教会的年青人更加接近,这是一般课堂的教育所做不到的。然而,这样做也有缺点与危险。入间的仪式,完全充满着异教的色彩,要将之净化更新,几乎是不可能的。此外,入门礼若是失去了神秘的特质,是否还能引起青年的兴趣呢?入门礼将青年栽培为成年人;因着学习部落的传统和历史,及经过极端艰难的考验,他就确切知道自己已是部落中的成年人。在基督教的教会中,很难会包容这样的神秘仪式。虽然有危险,但若是环境许可,可以考虑是否能将部落中古旧的入门风俗转移为基督化的活动。换言之,这岂不也是属于『取为己有』的概念吗?也就是基督将外邦人的风俗取来净化吗?
至于吃祭过偶像的食物一事,是教会在异教社会中常会遇到的,许多人以设宴来庆祝各种事情。有时宰杀牲畜,也是按着宗教的仪式而行,宰杀包含了宗教神圣的含意;一部份的食物往往要供奉在神祇或祖先的神位前。这些庆宴,小如婚礼、生子等,大如庆祝收获,可能全村大排筵席。有一个大家都要问的问题是:基督徒是否也可参加此种宴会?假使他们不参加,就是脱离了社会的羣体;如果参加,良心又觉得不安?我们曾多次指出,教会不应与外邦人的社会断絶接触;教会若只处于一个角落,不能为主作见证,很易就会变为一个小派系,最终被人遗忘,致销声匿迹。然而,问题是如果我们参加这种外邦宴会,所付的代价是否太大。幸亏保罗曾多次对此事有正确的指示(参看罗十四13——25;林前十15-33)。当时保罗所遇到的情形,虽与今天刚归主的基督徒所遭遇的完全不同,但保罗所讨论的,是针对人们从市场买回来的肉;今天初信主的基督徒所关心的,是祭过偶像的食物。不但如此,今天的基督徒面对的危险更大,因为可能会影响他们在社会中的地位。纵然如此,有许多基督徒仍然觉得,他们应当避免不吃祭过偶像的食物。当然,他们是否能参加这些宴会中的某些活动,需视环境而定;但他们絶不能违背良心去参加那些明显含有异教色彩的活动,否则他们的同伴会觉得他们仍然敬拜祖先。他们还要考虑到自己的灵性,若他们仍是很软弱,信心不坚固,最好还是不吃那些祭过偶像的食物,免得在心灵里对主不忠。在遇到抉择取舍的困难时,絶对不能忘记我们的主是我们的元首,我们必须对祂忠诚,然而,我们也不应与社会完全隔絶。
死亡丧葬的风俗,是一个完全不性质的问题。对于不是信奉基督教的国家,死去的人显然是他们非常关心的;死去的人仍被视是属于部落的,对土地的出产,人民的生活有很大的影响。死者的亲属按时在坟地设宴,甚至有人在坟地守夜,盼望能在梦中见到这位刚离世的亲属。一切重要的决定,都要先向死者呈报,并祈求指示。总之,死人与宗教生活有极密切的关系。
基督教却将死去的人,放在一种不很重要的位置上;虽然死者的亲人还常常记念他,但却不会敬拜他,也不盼望从他得着甚么好处。这种基督教对死人的看法,对信奉异教的本地人,或会觉得非常古怪,甚至是非常不敬的。时常有人因为这一点而踌躇不决,不肯归信基督,因为如此行,他会觉得是违反了祖宗的意思,而不能继续敬拜他们。
新建立的教会不能不注意这一个问题,当然我们决不能保留旧有的传统风俗,但如果一下子就完全拒絶这些风俗,可能就会使信徒在内心或情绪上产生不安。
曾有人试用各种方法来解决这个难题。著名的宣教士克罗叶
(A.C.Kruyt),在印度尼西亚的西里伯斯中部,叫初信者保持『扫墓』的风俗,但他建议将复活节前一天的礼拜六定为扫墓日,以替代传统祈求已死的人保佑收获丰盛的日子,因为在复活节左右,植物已经茁长,就不会使当地的信徒在扫墓误以为他们已得到死去的人的祝福。在复活节后一百,会众可聚集在墓地,一同默想在末日死人都要复活的事。这样,本地人照常扫墓,但异教的习俗,却已变为一个默想的时候,人们按着耶稣基督从死里复活的真理记念已经逝去的亲人。
在日本,就一如在中国,敬拜祖先是民间宗教信仰中一种非常重要的活动。在这些国家,基督徒会在一年规定的日子里,聚集在已死的亲人或祖先的遗像前面,恭敬追述死者的功绩,接着会读经唱诗祈祷。在这种追思会中,人们仍保持一些旧有的传统,但却已脱离异教风俗的桎梏,藉着特殊性质的聚会,保持传统的风俗,我觉得是很恰当的。
有许多地区的人都认为耕种是一种神圣的工作。天降雨水恩泽,使地有出产,使人获五谷得生;所以人也必须循着所设立的各种礼仪程序来回报天地之恩。松土播种,会触动宇宙间自然的权力,因此必须小心从事。在耕作的过程开始之前,先要虔诚地祈祷献祭。河流中的水,必须问准神灵,才可引导到田里灌溉。移殖秧苖之前,先要举行古老传统的仪式。在收获之前,也先要向五谷女神敬拜,因为是她的权能叫五谷生长。难怪在整个耕种与收成的期间,会有这许多宗教的筵宴,而耕作又与许多神话有这样密切的关系。
一个刚建立的教会,不能对这种关系农业与自然力量的看法漠不关心。基督徒当怎样耕种与收割?是否应当废除一切仪式,以示农作物的生长并不是依靠一种隐藏的力量?是否应当完全靠着近代农业的技术和方法去耕种?在这一方面基督徒是否能够有效地表达他们的信念?
这些问题都非常重要;在基督教宣教士工作的地区,就是我们对自然及其奥秘科学化的看化已逐渐渗入的地区,这些问题就更加重要。近代科技越是普遍的地方,人们对信仰的追求就越发减退。
我们因此就责怪农业科学是没有的。然而我们不能不觉察到,随到近代科技的推进,人类一些更重要的东西已经失掉;人生变得空虚,结果是叫人迷惘迷乱。在这种情况下,基督徒的责任就显得极为艰巨;他们必须见证,他们在耕作上的劳苦,是要表现出耶稣基督的恩典。所以我们必须急促找到一个解决的方法。单在收成之前举行一个感恩祈祷会是不够的;我们在基督里所领受的新生命,当有更明显具体的表现。然而,我们不能让这个表达方式变成一种仪式,使人误以为是一种求取神恩的神奇方法。我们必须表现确实相信主基督已经胜过了世界邪恶的权势,我们因着祂丰盛的恩典,我们耕作的劳苦才有收成,所以我们当向祂存感恩的心。然而当用何种形式来表达这一点呢?我们不能武断地替刚建立的教会作出决定,只能让他们按着当地的环境,去解决这个问题。
最后,我们要讨论崇拜聚会的形式。新建立的教会应当在何种程度上使用他们自己的文化传统与艺术天份?例如,是否能建筑教堂,在形式上与他们以前异教的庙宇相似?在崇拜聚会中是否可以使用以前旧式的歌曲,抑或必须限用西方圣诗的曲调?崇拜聚会的程序是否要让会众有更多积极参与的程序,还是要像西方的崇拜,以讲道为中心?在基督教的主要节目,在婚礼及其他庆祝的节期,是否可以使用西方人的礼拜仪式,如话剧、歌剧等?是否能够让东方的教会在崇拜时有一段安静默想的时间,以切合东方人默想的习惯?在举行洗礼—特别是成人洗礼时,是否可以使用更具体的形式来表示重生的重要与光荣?总之,有许多问题是值得我们考虑的。
这些问题不单是理论上的问题;而是能够决定宣教士工作成败的问题。在过去十数年间,非洲有许多自称为基督教的派别成立,在他们的崇拜中,常用各种兴奋刺激的音乐、舞蹈、以及晚间聚会等与异教风俗相同的仪式。这些数以百计的派别,使纯正的基督教会面临一个极大的难题,就是如何保持教会的崇拜仪式,而同时不失去吸引更多人加入教会的能力。在不得已的环境之下,今天非洲的教会也开始使用能够适合较为感性的非洲部落民众的礼拜方式。在新几内亚也是如此,教会目前也在设法摸索出一种适切当地信徒的礼拜仪式。
在所有宣教工场中,可否使用当地原有的乐器及歌唱方式,是一个极难解决的问题。洗礼、圣餐、圣诞节、复活节及圣灵降临节等崇拜形式,都需要利用当地人潜在的才能来构思和订定。如果教会不用这种资源,而只用西方的崇拜形式,那就会被认为是外来而不适合当地文化背景的形式。今天有些刚在宣教工场上建立的教会,未能在人数上有所增加,部份原因至少是由于未能使用当风俗的特色,因而外国味道太浓厚。
然而,又有许多建立的教会,不敢在崇拜聚会中采用当地旧有的风俗与表达形式。他们这种顾忌,是可以理解的。刚信主的人,往往还未完全脱离异教信仰的影响,旧的风俗与形式很容易会叫他们返回原来的信仰;可是这种惧怕顾忌的态度也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最终还是需要有弹性,以致他们在采用那些原有的形式或风俗习惯时,可以心安理得。若不使用当地人的种种才能,那么对于基督徒生命的增长只会是有害无益的。然而,这并不能勉强;惟一可行的,是要不断地指出,每个民族和国家,都有特别的才干和恩赐,是主基督愿意在崇拜中使用的。
对于这个问题,罗马天主教会比我们困难较少。天主教的崇拜仪式比较适合富神秘色彩的东方人的需要;此外,由于全世界的天主教堂的礼拜仪式都非常严谨,因而可避免过份吸纳当地的文化。因此,天主教在艺术方面比基督教更能采用当地的表达形式。祭坛的装饰,教堂的建筑及崇拜仪式,都比我们早用不同民族的文化传统。然而,他们的宣教工作也受到很大的威胁,因为他们的礼拜仪式跟当地异教神奇诡秘的仪式甚为接近,这在各方面都会使人误解。使用完全无人能解的拉丁语,往往会成为感动人心的阻拦。他们庄严肃穆的崇拜仪式确能振奋人心,但却不够简明,不能复兴生命,叫会众省察他们内心深处对罪恶及救主的态度。总之,天主教虽有他们的长处,但他们也跟我们一样面对同样的问题。因此,在天主教会中,也常有人建议要改革崇拜的仪式,使之更为简单易明。
从前面所提的各点,我们可以看到,要让基督得着人心,实际上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人生中没有一样事物是中立的,到处都有危险。如果要走过这些荆棘丛林而不受刺伤,基督徒必须在基督里有真实坚强的信心。假使一个刚建立的教会能够就近基督,留心遵行圣经的教训,顺服圣灵的引导,我们才能期望有新的动力。今天世界上充满了民族之间的冲突,人与人之间的不信任,这些都是解决问题的重大阻碍。在此我们也看到,开荒的工作必须由那些刚建立的教会及其会友来负担。假使在他们中间能够兴起被圣灵充满、与主亲近,也与他们同胞接近的男女领袖,那么一定会找到出路。但是若要找到正确的出路,必须要有忠心、爱心,此外又要有想象力及创作力。今天新建立的教会要承担极大的压力。每一天他们都要面对来自世界的重大威胁;无论在社会、政治、教育、艺术、文学等方面,他们都受到严厉的攻击。到处都是压力,难怪一切看来都是停滞不前,没有多大进步。对于这些事,宣教工作中的母会或差会,除了为他们代祷之外,似乎只能小心地从旁指导。新建立的教会必须继续摸索新的形式,来表达他们旧有的文化传统,同时又要忠心持守那在耶稣基督里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