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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走在卵石街上的这位身着黑袍的人,除了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之外,看上去更像是死人。他的身体已经被各种疾病,过度的劳累消耗贻尽,但他那不可征服的精神仍然命令这具身体照常运作,那双具有穿透力眼睛后面的头脑,丝毫未丧失其敏锐性。

  加尔文站在圣皮埃尔的讲台上讲道,在会议厅教神学,拖着自己的身体去大学的教室,回到家倒在床上后,秘书们围在床边,将那些从艰难呼吸之间吐出来的字句记录下来,成为不断发出去的信----特别是写到法国去的信,在那里抗罗宗与天主教之间即将暴发内战。又一本圣经注释编辑成文,又一篇关于有争议教义的论文完稿。宣教士们被差派出去,各地教会不断收到建议信,告诫信,一本接一本的书从印刷机下流出。

  加尔文在给医生的信中说:“这二十年来,头痛从未离开过我。关节炎,痛风病使得四肢关节几乎残废。肾结石太大排不出,给了我尖力般的疼痛。胸口象压着铅块,每一口呼吸都必须付出努力“但是这个被疾病大军围攻的人没有抱怨,他甚至以苦笑般的幽默给出差在外的伯撒写信说:”你是在半夜之后才给我写信,可我不得不七点就上床,混身患痛风的老人不就是如此吗?“

  1562年的一天,加尔文撑着走出城市。他自己家里发生了奸淫罪,这已是第二次了,这个打击太大,太令人羞耻了,他在加农街呆不下去。第一次是1557年,安东尼的妻子安娜与家里的驼背仆人皮埃尔通奸被抓。后来又发现皮埃尔偷主人的东西已有三年了。安娜被逐出日内瓦,安东尼拿到了离婚证书,加农街上这幢房子里再也不像从前那样了。这次是依多莱特的女儿朱蒂丝。人人都以为她纯结,敬虔,六年前幸福地嫁了人,如今站在教会会议前承认了奸淫罪。加尔文又气又羞,挣扎着身子走到郊外安东尼的房子里躲了几天,然后回到加农街,回到他的工作岗位上去。朋友们来劝他停一下,休息几天,他摇着头说:“难道你想要主来的时候发现我在闲着吗”?

  1564年2月6日礼拜天,加尔文最后一次站在他所熟悉的圣皮埃尔讲台上。他正在讲福音书的相互合谐性,咳嗽突然暴发,这次他无法控制,热血涌进口里。他慢慢地,不情愿地走下梯子。这篇道他没有讲完,会众无声地,焦虑地注视着他。

  礼拜三,加尔文讲了最后一次周间讲道。讲的是“列王记”。同一天下午在日内瓦大学他教了最后一堂课,教的是“以西结书”。离别的时候到了。他先去了市议会厅,这里是他多次来过的地方,曾在此被击败,曾在此获胜利;有时被邀请而来,也有时不请自来。这次,他是被人扶着去的,时间是三月底。他想向小议会推荐一位新校长,伯撒将要接他的班。这次他不需要再爬三层楼梯,小议会特意用小碎石铺起了一个斜坡。加尔文最后一次攀登上楼,两边的朋友扶着他。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穿过等候大厅,走进议会室的第一扇大门,门口坐着那位手持银杖的信使。进门后是那条狭窄的走廊,一边是陡峭的楼梯通到底层的监狱。这样犯人可以被直接带上来。过了第二扇门就是议会室,屋内有四扇窗户,木雕的大桌子,墙角是那只火炉。

  新校长被介绍,也被任命了。然后,加尔文手持帽子简短地向小议会说了几句话,他感谢他们对他生病期间的关怀,两天前曾感觉稍好,但现在看来“我天然的身体已经不能再支撑我了“。秘书的笔醮上墨水记录下以下的话:”他克服极度的呼吸困难,以极其柔和的声音说话。议员们纷纷泪下,这是他最后一次走进议会室“。

  市政厅大门上刻着日内瓦的座右铭:黑暗之后是光明。加尔文比任何人都更使这句座右铭在莱蒙湖畔的这座城市成为真实。

  下一站是圣皮埃尔。

  那是4月2日复活节主日,人们用椅子把加尔文从加农街抬到他曾在此讲过无数次道的讲台边上。现在是伯撒讲道。圣餐开始了,加尔文从伯撒手里接过饼和杯,此时此地,他是否还记得被逐出日内瓦的那个复活节,他因着众人的邪恶,拒绝分圣餐的那次?

  会众起立,唱最后一首诗歌。,合唱的歌声充满了尖顶之下的教堂,加尔文满脸喜乐地唱着:“现在根据你的话,让你的仆人可以平安地走了。”这是那首歌的名字。

  在病床上最后一封信是写给法国瑞尼公爵夫人的。信上向她再一次表示对她信心的确认,也催促她将外孙赢到抗罗宗信仰上来。最后一封拉丁文的信是写给苏黎世的改革家布林格的,向他报告法国,德国的最新消息。即使是在濒死的床上,加尔文仍注视着世界,两封信中都丝毫未提及死亡已经近在咫尺。死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教会不可停止进步。

  公证人被召来为加尔文立遗嘱,倒并不是因为遗产太多需要公证,加尔文留下的最大的遗产不能以钱来计算。加尔文口述,公证人笔录:“首先,我感谢神,他将我从黑暗坑里提升到福音的光明之中... ...他对我如此怜悯,使用我,使用我的工作来... ...宣告他福音的真理... ...他将要向这个如此可怜的罪人显明他是我的慈父。“

  至于那点地上的财产:“那只朋友送的银杯是爱的象征,送给我亲爱的弟弟安东尼。现金分给安东尼的孩子们。日内瓦大学10元,10元外国难民,同父异母妹妹玛莉亚的女儿简10元,安东尼的儿子每人40元,女儿每人30元,25元表弟大卫,因为他不够成熟也不稳定。若仍有剩余,也分给这些侄儿,侄女们,别忘了大卫,或许神开恩叫他谦卑,归正“。

  六名传道人,一位教授签了字,公证人朗读一遍。

  还有一点时间,可以对那些继续教会,政府工作的人们说上最后几句话。

  4月30日,小议会全体议员列队来到加农街11号,围在床边。加尔文再一次感谢他们的关怀与恩待,他请他们饶恕他在为他们服务的这些年里所发的火,他所犯的其它罪。他劝说,警告也鼓励他们说:“请永远记住,唯有上帝才能赐给国家,城市力量。”他迫切地为议会,为日内瓦祷告,然后用右手与每一位握手告别。走出卧室的每一个人脸上流着泪,就好像是与一位父亲道了永别一样。

  第二天来的是传道人。不知怎的,加尔文竞能支撑着与他们说话,并且谈了很久。他回忆起往事,他甚至都能感觉到那些对他不满的人们唆使他们的狗在咬他的袍子,咬他的腿,他仿佛仍能听到窗下连续几十下的火枪发射声,那是他被逐出日内瓦之前的事了。他又看见了市政厅前议员们几乎打斗起来的场面... ...他说:“神召我去之后,你们还会有麻烦,你们要刚强壮胆,因为神要使用这个教会,维护这个教会,他也应许过会保护这个教会。”

  “我的罪常让我难过... ...我求你们饶恕我的恶,若我所做的有什么善,那么请以此为榜样... ...。”“至于教义,我一直忠心地教导,神也赐我恩典让我写作... ...这是我尽了我的能力,尽了我的忠心所做的,我向此教义活,也向此死。请你们每一位务必要坚忍到底,彼此相爱,彼此扶持,没有嫉妒。“

  又一次握手道别,又一行泪流满面的人走出加农街。

  还有一封信要捎,还能是谁呢?当然是老朋友法雷尔。他说要来,加尔文想到他已上了年纪,不想让他再劳累一趟:“再见了,我最好的朋友,我亲爱的弟兄“,安东尼把这些话写在纸上”既然神定意让你留下,请记住我们的友谊,此友谊已使神的教会受益,它的果子也在天上等着我们,请不必劳驾来此。我呼吸困难,随时都会停止,我为基督活,为基督死,足矣!无论生,死,基督自己就是属他之人的奖赏,我将你和我的同工们交在神的手里。“

  - 你的献身的

  约翰加尔文

  法雷尔还是来了。坐在这个二十八年前他命令留下的人床边,两位朋友谈着。然后,75岁的法雷尔走了,在与老朋友再见面之前,他又活了一年。

  加尔文一直拖到5月27日。他不停地祷告,有时出声,有时无声,在剧痛中他常常呼叫:“主啊,还要多久?噢,主,你压碎我,但我知道这是你的手。“

  他在平安中死去,就像入睡一般,那是礼拜六晚上,那是一天的结束,一个礼拜的结束,一个生命的结束。一位伟大的仆人去了他主人那里。

  消息传来,日内瓦的人们默默地聚在加农街上。小议会召开特会,秘书试着记下议员们的感情:『神以如此伟大而崇高的品格模铸了他。“

  教会的记录本上,加尔文名字的对面,画着一个十字架,下面写着:“今年5月27日晚8时与9时之间,去了神那里。”

  礼拜天下午,长长的队伍走向城外的日内瓦墓地。教授们,牧师们,议员们,公民们跟在那口松木棺材后面。只有踏在地上的脚步声打破了主日的寂静。加尔文在遗嘱上要求:“我的遗体... ...按常例下葬,直等到复活之日。”墓地里没有他的墓碑,没有墓名志。不久,日内瓦就无人知道加尔文的遗体下葬何处,至今也没有人知道。

  但那比墓碑更伟大的,活着的东西留下来。几个世纪以来,这个日内瓦人的思想,他的著作强有力地活着。它们出自那活的道,它们延伸到了所有的基督教会。通过它们,圣皮埃尔的传道人一直在教导着,在模塑着基督的教会。他通过活着的男人,女人们说话。

  这,就是约翰加尔文---基督耶稣的伟大仆人。

  这是一个活出他所说的下面这句名言的,谦卑的人:荣耀单单归于神!

创建时间:2013/10/20/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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